记者：发展小排量车同时也能够带动自主品牌的发展，因为我们自主品牌目前在小排量车上面还比较有竞争力，在振兴规划政策中，自主品牌未来三年的发展情况也做了具体的目标：三年之内要达到乘用车市场的40%，占到轿车市场的30%，您认为这个目标能不能达到？

　　程远：唯独这个量化指标我是赞成的，而且我认为这个标准还低。在三年以内，要我想自主品牌怎么也得占半壁江山，因为现在市场资源越来越缺乏，占有了市场就很难退出来。人们用车是有习惯性的，一旦外国品牌用惯了，让他换自主品牌，他不太乐意的。甚至日本车开惯了都不换德国车，德国车开惯了都不换美国车，人的品牌忠诚度对汽车来讲，随着市场的发展、成熟化，人们会越来越重视。所以这时一定要珍惜，自主品牌一定要抢占市场、抢占先机。

　　我认为这个指标还低，五千万的市场份额已经没有了，汽车保有量是五千万，这么大的份额都没有了，现在真的是要只争朝夕给自主品牌留下市场。自主品牌能不能占领市场其实就是在政策。

　　最近我经常讲，要想自主品牌发展有两条，第一，自主品牌汽车必须把车造的和跨国公司一样好，这件事已经不是很难了。因为汽车的技术都是通用技术，没有什么高精尖。飞机、卫星、火箭、航天飞船都造好了，汽车还造不好吗？缺什么可以买什么。第二国家创造的环境，做自主品牌很体面。如果做自主品牌不体面，丢人，那么自主品牌的性价比再高、比别人再好，价格再便宜仍然有很多人不坐。

　　怎么样才能让自主品牌体面呢？一条，官员带头。省委书记、第一书记坐了自主品牌，副书记、副省长不敢坐进口品牌。省级领导坐了，厅级干部不敢坐进口品牌。高层官员都坐了自主品牌了，商界人士会怎么着呢？他要进政府大院办事是开一辆和省长、书记、厅长同样的自主品牌车好呢？还是招摇过市开一辆进口品牌车好呢？如果我们的高官、我们的中级官员、所有的政府官员都在坐自主品牌车，如果我们的高端商务人士坐的是自主品牌的车，你说坐自主品牌体面不体面？如果坐自主品牌体面凭什么不买便宜的自主品牌，要买一个高价的跨国公司品牌呢？所以自主品牌能不能发展关键在于高官。

　　假如说政治局常委清一色自主品牌，你想一想各部部长、各省省长敢坐进口品牌吗？为什么奥迪的商务人士坐奥迪呢？可以冒充官员。这些富商们缺的是地位，大家追求的也是地位，他们的钱已经很多很多了，他们现在要跟官员一样体面，所以官员坐什么车他们就坐什么车。中国自主品牌发展不起来，最大的原因是高级领导不坐自主品牌，使我们坐自主品牌成为一种耻辱，穷人坐、没有面子的人坐、没有地位的人坐。奥迪车有多好呢？不管哪一级统统坐奥迪，什么效果呢？官员带头的。

　　记者：但是政策不敢硬性出台，因为有WTO方面的顾虑，第二个顾虑是自主品牌车的质量可能达不到他们的要求。现在说政府采购或者说官员带头都是软性的，没有硬性规定，说归说，落实没有办法。

　　程远：其实硬性规定很简单，甚至可以不要硬性规定，这些东西是身教重于言教，可以不出文件，政治局委员坐什么车不用发文件的，省长、部长不用给他下指示、下文件、下号召，他一定坐。省委书记坐了，也不用下文件，厅局长都会坐的。在世界上来讲，哪个国家不是坐自主品牌的。英国女王坐了一次奔驰遭到了英国那么大的反对。实际上坐奔驰她是节俭了，奔驰比劳斯莱斯低、便宜。在美国所有的总统就是在林肯和凯迪拉克中选。难道他们不知道奔驰、宝马比凯迪拉克、比林肯更有竞争力呢？美国这么民主、这么开放、这么市场化的国家他们的总统也这样。德国也是奔驰、宝马、奥迪打架，总理选车没有说选劳斯莱斯。

　　这些东西都是借口，而且最早的时候你们坐的桑塔纳不是很好嘛，那个时候官员们，地市甚至是省级领导都坐桑塔纳，那时的桑塔纳再和今天的国产车比一比，性能价格都比它差。那时能够坐桑塔纳现在为什么不能坐国产品牌呢？现在是风气带坏了，如果那个时候你们能够坐桑塔纳那样水平的车，现在坐国产车，就把风气带好了。这跟WTO一点关系没有，实在是官员用纳税人的钱追求一种享受、舒适，给自己找借口，完全是一种假话。WTO要起诉我们的话，首先起诉奥巴马、要起诉克林顿和布什，首先他们就只坐他们的国产车。

　　是，不自信来源于官员不坐。大家都会想书记都坐了，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。所以自主品牌把车造好，现在自主品牌做不好的原因是销售压力很大，他把价格降低都做不过，他拼命降低成本，跟人家同样配置、同样性能，甚至比人家的东西还要好，卖不出人家的价钱，压力非常大，只有在成本上降低。成本降低真正是一分钱一分货的。我们现在的车安全性能没问题，可以达到五星级碰撞，官员首先要挑能够满足五星级碰撞的车。

　　这次我跟奇瑞讲，奇瑞这次瑞奇G6，我说绝对不能追求量，一定要给中国官员造一个很体面的高端品牌车，让他们坐。只要有三分之一的省委书记坐你们的车就是巨大的胜利了。不要追求量。我们一直想高档冲刺，冲不上去，有技术原因，但不是主要的。高档车我们都能够造得出来，就是在舍不舍得下成本，有没有量的压力。一年要跟跨国公司卖一样多，价钱又低，这样成本压力、销量压力就太大了。就退而求其次了，现在看上海，上汽和奇瑞不一样，奇瑞现在有150万辆车在社会上跑，它的品牌知名度很高，一辆车就是一个广告牌。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奇瑞这个车把价格做低。

　　兼并重组要看市场 行政干预都没有好效果

　　记者：对于兼并重组，振兴规划中列了一个名单，列了14家国内的大集团、大企业，计划在未来整合成十家大企业，其中年产销量200万辆以上三家，百万辆是五家，十家一共产销量要占到全国总销量的90%以上。请问您这个目标现在看来能不能实现？兼并重组是不是会像政府计划的这样去整合？

　　程远：我认为整合是市场的东西，市场的东西归市场。我们的竞争不足，所以“散乱”一直解决不了，尽管政府一直在提倡。从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开始就在搞这件事，那时在文化大革命前就搞的托拉斯、联合体都是这个思路，但是为什么这么几十年，伴随着中国汽车工业的成长这个方针一直解决不了呢？是思路的问题，没有把市场的东西交给市场，现在看来行政干预几乎都没有好的效果。

　　企业的情况是变化的，大与小是变化的，大未必强，大而不强会垮掉的，小而强会做大的，所以市场的情况可以讲，真正百年老店留下来的很少，早期的企业变小了、没有了，后来的又兴起了，变大了，太多了。中国的汽车工业可以看到南汽是中国最早的几家，是政府一直扶持的，现在已经没了。

　　我们知道广州标致当时都完蛋了，都打算取消了，现在又变成一家大的企业了。像上海通用成立也很晚，现在也大了，但最近又困难了。这样的事情太多了，所以要从历史角度来看的确是瞬息万变的。这个东西不是你想大就大的，谁想过吉利会大？奇瑞连生产许可证都没有，吉利在那里声称“给我一次失败的机会”，现在吉利和奇瑞比合资企业都强大，为什么呢？有自我开发能力。

　　中国现在所有的合资企业瞬息都会垮台，只要做一个规定马上就完蛋，今天在，明天就没了，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开发能力，他们都是寄托在跨国公司上的寄生虫。他们不是靠自己生存的，他们是靠跨国公司生存的，他们都是建立在沙滩上的。

　　现在我们只有一个目标，把自己的自主品牌企业做强做大，有几个做几个，而不是在那里点名点量点数，把跨国公司合资品牌先做大。

　　现在只有把自己的企业做大，把中国人的企业做大是最重要的。现在的民族情绪受批判，看一看哪个国家没有民族情绪，德国人、法国人、美国人。甚至周边的小韩国、菲律宾，为什么中国人就不能有民族情绪呢？我们受了这么多年气，现在我们强大一点，他们就制裁我们、限制我们，让我们付出这么多的代价，我们都不能把自己的工业搞强吗？所以我认为所谓兼并重组就是一条，把自己的企业做大，不是把跨国公司做大。是把中国的企业做大，把自己的品牌做大，中国变为汽车强国，而不是跨国品牌最大的市场，这是我们跟大家最大的分歧。